宋代流行寫筆記文(註1),包含史料筆記,因而豐富了歷史細節。
前幾天在讀一本朱彧撰的《萍洲可談》(註2),
序言中重要部分有被維基(註3)翻成白話。我的意思是:該書介紹看維基就夠了。
以下舉其中三點:
1. 《萍洲可談》早就遺失,但因為有別的書引用、收錄它的內容,
於是,能將其拼湊還原。約略統計,已回復原貌的八、九成。
2. 作者朱彧在王安石變法時屬新派人物,
故書中對二蘇頗有微辭,對於執行新法的呂惠卿和舒亶又有好感。
3. 卷一記朝廷章典;卷二多記北宋末年廣州藩坊、市舶司之事;
卷三記有王安石、司馬光、蘇轍、黃庭堅、沈括等人的事蹟,其中對蘇軾記載尤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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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對卷一中的一段感興趣(沒有標題),
它描寫的是百官約四更天(丑時)準備早朝的情景(註4):
朝,辨色始入,前此集禁門外。
宰執以下,皆用白紙糊燭燈一枚,長柄揭之馬前,書官位於其上,欲識馬所在也。
朝時自四鼓,舊城諸門啟關放入,
都下人謂「四更時,朝馬動,朝士至」者,以燭籠相圍繞聚首,謂之「火城」。
宰執最後至,至則「火城」滅燭。
大臣自從官及親王駙馬,皆有位次,在皇城外仗舍,謂之待漏院,不與庶官同處。
「火城」每位有翰林司官給酒果,以供朝臣,酒絕佳,果實皆不可咀嚼,欲其久存。
先公與蔡元度嘗以寒月至待漏院,卒前白有羊肉酒,探腰間布囊,取一紙角,視之,臡也。
問其故,云「恐寒凍難解,故懷之」。自是止令供清酒。
因為沒有現成的白話翻譯,下文是我摘要翻譯(不確定的文句則省略):
天剛亮,能辨別物色的時候,百官開始集合在皇城禁門外。
宰相以下的官吏,也就是除了宰相外的所有官吏, 每人提著一個白紙糊燈籠,燈籠上寫明官位,燈籠繫上長柄舉在馬前(要讓人看到馬在哪)。
眾臣從住處來到禁門的時間是四更(丑時:1點到3點)。
所以,當時人們說:
「四更時,朝馬動,朝士至(四更時候,入朝士大夫及其馬兒動身前來)」
又稱群臣拿燈籠圍聚在禁門前等待的景象為「火城」。
宰相是最後到此的,到之時,所有人都將熄滅燈籠(應該是進去後文的待漏院)。
皇城邊有特設的等候室(聽候入朝),謂之為「待漏院」,
按官秩安排不同處所,同級別待一塊。
待就是等候,漏是古代的計時器,我在前一篇講過(註5)。
待漏院常備有酒肉瓜果。
作者說他父親曾於農曆10月在那和蔡元度等上朝,
服侍這些官老爺的奴僕對他二人說這有提供有羊肉、酒,
便從腰間布囊取出東西,一看,是帶骨的肉醬(臡)。問他為什麼放在布囊?
他說:「怕結凍咬不動,擱懷內比較溫暖」。由於有人私藏,自此之後,只供應清酒。
依照《宋史》卷70紀載(註6),禁門開啟時間是卯正一刻。
宋朝是一日100刻(註7),非96刻,所以大約是6點14分。
到待漏院是四更,最晚是3點,入朝是6點14分,他們等的時間頗長呀。
它是皇城邊有特設的等候室,官員等待上朝之處,
常備有酒肉瓜果,按官秩安排不同處所,同級別待一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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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1:百度百科:宋代筆記文
○筆記文是一種隨筆記錄的文體,“筆記”之“筆”即文筆之分的“筆”,意謂散記、隨筆、瑣記。
筆記文包括史料筆記、考據筆記和筆記小説。
○宋代史學,較前昌盛,有名學者,多精史筆,所以宋代的筆記文以史料筆記一類為最發達。
其主要特點在於多就“親歷”、“親見”和“親聞”來記敍本朝的軼事與掌故,
○餓肚子上朝自然是件苦差事,有人因此揣著羊肉上早朝。
註1:百度百科:宋代筆記文
○筆記文是一種隨筆記錄的文體,“筆記”之“筆”即文筆之分的“筆”,意謂散記、隨筆、瑣記。
筆記文包括史料筆記、考據筆記和筆記小説。
○宋代史學,較前昌盛,有名學者,多精史筆,所以宋代的筆記文以史料筆記一類為最發達。
其主要特點在於多就“親歷”、“親見”和“親聞”來記敍本朝的軼事與掌故,
而左圭刻入《百川學海》,陳繼儒刻入《祕笈》者,均止五十餘條,不盈一卷。
陶宗儀《說郛》所錄,更屬寥寥。蓋其本久佚,
圭等特於諸書所引,掇拾殘文,以存其概,皆未及睹三卷之本也。
惟《永樂大典》徵引頗繁,裒而輯之,尚可復得三卷。
謹排纂成編,以還其舊。雖散佚之餘,重爲綴緝,未必毫髮無遺,
然較左、陳諸家所刊,幾贏四倍。約略核計,已得其十之八九矣。
彧之父服,元豐中以直龍圖閣歷知萊、潤諸州,紹聖中嘗奉命使遼,後又爲廣州帥,
故彧是書多述其父之所見聞,而於廣州蕃坊市舶,言之尤詳。
考之《宋史》,服雖坐與蘇軾交遊貶官,然實非元祐之黨。
嘗有隙於蘇轍,而比附於舒亶、呂惠卿,
故彧作是書,於二蘇頗有微詞,而於亶與惠卿則往往曲爲解釋。
甚至元祐垂簾,有政由帷箔之語。蓋欲回護其父,不得不回護其父黨;
既回護其父黨,遂不得不尊紹聖之政,而薄元祐之人。
與蔡絛《鐵圍山叢談》同一用意,殊乖是非之公。
然自此數條以外,所記土俗民風,朝章國典,皆頗足以資考證。
卽軼聞瑣事,亦往往有裨勸戒,較他小說之侈神怪,肆詼嘲,徒供談噱之用者,猶有取焉。
○在宋代,百官「朝,辨色始入,前此集禁門外。
朝時自四鼓,舊城諸門啟關放入,都下人謂『四更時,朝馬動』。
朝士至者,以燭籠相圍繞聚首,謂之『火城』。宰執最後至,至則滅燭。
大臣自從官,及親王駙馬,皆有位次,在皇城外仗舍,謂之『待漏院』,
不與庶官同處火城。」
換言之,上朝百官需要先在「待漏院」等候,漏是古代的計時器,待就是等候。
○待漏院為朝臣聚集之所。《宋代官制辭典》:
○待漏院為朝臣聚集之所。《宋代官制辭典》:
「待漏院,官廨名。唐朝已置。宋沿置,設於宮城左掖門南。
為百官上朝前等候宮門開門之所。
凡早朝,自宰相官以下,都得在四更鼓起身入皇城門,所謂『四更時,朝馬動』。」
每人用白紙糊燈籠一個,燈籠上寫明官位,燈籠繫上長柄舉在馬前,
齊集於宮門前之待漏院,等候宮門開啟,何時開啟則得視皇帝何時上朝。
○餓肚子上朝自然是件苦差事,有人因此揣著羊肉上早朝。
宋代的朱彧在《萍洲可談》記載了這件事:
「每位有翰林司官給酒果,以供朝臣。酒絕佳,果實皆不可咀嚼,欲其久存。
先公與蔡元度嘗以寒月至待漏院,卒前白:『有羊肉、酒。』
探腰間布囊,取一紙角視之,臡也。問其故,云:『恐寒凍難解,故懷之』。
自是止令供清酒。」
哎,順手牽一塊羊肉的後果很嚴重,竟然導致更換了早點,僅供應清酒了。
但想想也好,大清早冷颼颼的,喝上幾口驅驅寒。
註5:風俗_12時辰與刻漏
註6:
1. 《宋史》卷70
漏刻,《周禮》,挈壺氏主挈壺水以為漏,以水火守之,分以日夜,
所以視漏刻之盈縮,辨昏旦之短長。自秦、漢至五代,典其事者,
雖立法不同,而皆本于《周禮》。
惟後漢、隋、五代著于史志,其法甚詳,而曆載既久,傳用漸差。
國朝復挈壺之職,專司辰刻,署置於文德殿門內之東偏,設鼓樓、鐘樓於殿庭之左右。
其制有銅壺、水稱、渴烏、漏箭、時牌、契之屬:壺以貯水,烏以引注,
稱以平其漏,箭以識其刻,牌以告時於晝,牌有七,自卯至酉用之,制以牙,刻字填金。
契以發鼓於夜,契有二:一曰放鼓。二曰止鼓制以木,刻字於上。
常以卯正後一刻為禁門開鑰之節,盈八刻後以為辰時,每時皆然,以至於酉。
《萍州可談》記載,「先公與蔡元度嘗以寒月至待漏院,卒前白『有羊肉、酒』。
探腰間布囊,取一紙角,視之,臡也,問其故,雲『恐寒凍難解,故懷之』。
自是止令供清酒。」《萍州可談》作者的父親與蔡元度均是神宗朝時人,
可見神宗時期待漏院開始只供應清酒。汴京市民自然也不會錯過這一大好商機。
待漏院前聚集著大量早點攤,徐鉉曾經面對「待漏院前燈火、人物、賣肝夾粉粥,
來往喧雜,即皺眉惡之,曰『真同塞下耳。』」也就是吐槽這種擺攤設點的行為粗鄙不堪。
○官員們早起了,那麼皇帝幾點起床呢?
陸游《老學庵筆記》云:「唯禁中未明前十刻更終,謂之待旦。
蓋更終則上御盥櫛,以俟明出御朝也。」據久保田和男《宋代東京研究》考證,
「皇帝在黎明十刻前(2小時24分鐘)起床、盥洗,然後等待朝會開始時間。
冬至時一更長度是2小時38分,夏至為1小時40分鐘。
換言之,所謂黎明前的十刻前,是指冬至時的五更初、夏至時的四更末」,
大約是與官員同時。
○禁門開啟的時間是卯正一刻。
《宋史·律曆志·漏刻》:「常以卯正後一刻,為禁門開鑰之節,盈八刻後,以為辰時。」
北宋時期的朝會大致有以下三種:大慶殿大朝會,一般是正旦、國有大事之時舉行;
○禁門開啟的時間是卯正一刻。
《宋史·律曆志·漏刻》:「常以卯正後一刻,為禁門開鑰之節,盈八刻後,以為辰時。」
北宋時期的朝會大致有以下三種:大慶殿大朝會,一般是正旦、國有大事之時舉行;
垂拱殿視朝,允許宰相以下重要職事官參加,常有重要事務進奏;文德殿常朝。
垂拱殿視朝屬於日常朝會的一種,
垂拱殿視朝屬於日常朝會的一種,
皇帝接受中書、樞密院、三司、開封府、審刑院、請對官的奏事。
大約在辰時退回大內吃早飯。
根據王禹偁的《待漏院記》,禁門開啟後,垂拱殿朝會馬上開始。
○宋代是古代更鼓制度發展和完善的重要時期,
這一時期與更鼓制度密切相關的計時工具、計時方式、譙樓等物質、技術基礎都日臻成熟;
京師成爲宋代更鼓制度最爲完善的地點;
宋代更鼓制度運行的物質技術基礎是計時工具和計時方式。
基本的計時工具有水漏、火鍾、圭表、輥彈及機械計時器。
宋代時制爲每日十二時辰,共分一百刻,
夜間行使更點制,日出前和日入後的各兩刻半皆歸入晝時。
因「漏者所以正晨昬之度,爲朝會起居之節」,
漏刻爲朝會提供標準時刻,所以官員在正式上朝前的一段時間稱爲待漏。
待漏院即官員待漏之時集結休息之所,唐元和二年(807)六月,
「始置百官待漏院於建福門外」,至德年間「令有司據班品置院」,
至此待漏院分官位品級而設。